往事｜消逝的永裕里与曾生活在那里的张大壮、陆俨少

　　已经消失在历史中的原复兴中路永裕里及毗邻的西湖坊、慈安里，前后居住过十多位著名近现代书画家，他们在此创作了大量传世佳作，留下了众多令人难忘的轶事遗闻。这份名单包括龚铁梅、马骀、贺天健、张大壮、陆俨少等，其中，张大壮1931年离开“虚斋”，约1935年前后入住永裕里98号三楼，陆俨少在抗战胜利后携全家搭乘木筏自重庆出发，历时一月有余东归回沪，后全家迁入慈安里6号，从事山水画与连环画的创作。

　　马骀（1886—1937），字企周，号邛池渔父，四川西昌人。回族。著名画家、美术理论家和教育家。于画无所不能，尤工北派山水。早在1924年春，马骀就与田桐等在沪举办青年书画会展览，并出版《画乘》。1926年4月3日《时事新报》刊登一则新闻《画家马企周迁寓》：“画家邛池渔父马企周所画山水，南北兼宗，雄健苍古，新奇秀丽，久为识者称赏。现迁寓法租界西门路口永裕里七十四号，闻今春改订润格后，求者愈多云。”马骀在永裕里开始了新的绘画生涯。

　　他发愿画佛，并陈列样张预定，成为轰动一时的画苑美谈。《马企周预定画佛陈列作品启事》曰：

　　自本日起发愿画三尺佛像一百幅，照人物例减收四分之一，每幅十元，以了夙愿，而供同好。特陈列佛像样张及诸作品于南京路昼锦里口民丰里内海上停云书画社一星期，不取门票，任人参观，照样预定。除此限百张佛像外，仍照润例，即祈诸法家下临指教为祷。画寓设法租界西门路永裕里七十四号。（1928年5月30日《申报》）

　　同年12月，马骀又在宁波同乡会举办个人画展五天，每天观众逾千，无不交口称赞。大家均推马氏为国画能手，无论人物山水、花草鸟兽，具备，件件皆精。不仅陈列画作百余幅尽行售去，而且预定客户达三百余起，成绩之佳可谓空前。1930年马骀应日本画院邀请，赴日举办个人画展，后又参加过伦敦、巴拿马、中国香港、新加坡等地的画展。马骀在沪上声名日著，受聘为上海美术专科学校教授，与黄宾虹、张善孖、俞剑华等过从甚密。

　　马骀著作甚丰。1924年上海校经山房出版《马骀画问》4卷，吴昌硕题签，熊松泉绘企周先生小像。田桐于卷首题诗云：“大江南北一游人，天外昂头自在身。收拾烟云洗兵甲，书生胸臆有经纶。”马骀还自印《企周画賸》《企周画册》等画集。据《企周画賸》广告介绍，该书“网目版，精印一巨册，山水人物、花鸟走兽、鱼龙题字，共二十页，定价八角，减售七折……”落款即西门路永裕里74号。（1930年3月22日《时事新报》）1926年世界书局出版《马骀画谱》，分“百将”“百花”“百鸟”“百兽”与“山水”五集。1928年，世界书局又出版了一套马骀辑编《分类画范·自习画谱大全》。这是画家为习画者所作的教范画谱。全书收录画稿2000余幅，分装24册，包括《人物画范》《古今人物画谱》《仙佛图像画谱》《美人百态画谱》《历代名将画谱》《花卉草虫画法》《百花写生画谱》《花鸟画谱》《兰竹博物画谱》《鱼虫瓜果画谱》《鸟兽画法》《中外百兽画谱》《山水画诀》《名胜山水画谱》与《诗情画意画谱》等15编。黄宾虹为该书作序，称“马君企周，画宗南北，艺擅文词，众善兼该，各各精妙”。康有为题词 “凤毛麟角”。该书又名《马骀画宝》，流传极广，1982年、1991年都有出版社再版。

　　1937年5月17日《申报》刊登《马企周廉润书佛》短讯一则：“名画家马企周近值知命之年，因太夫人弃养十周，抱恨终天，特自浴佛日起，立愿减潤，画三尺佛像百幅，以报母恩。用半工写北派山水补景，只收二十四元，照例不足半数。……本埠限十日，外埠准半月取画。定画处法租界贝勒路西门路口永裕里七十四号。”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公开发表的润例。抗战爆发，马骀作画义卖支援前线，还亲赴战地写生，创作了《临敌不惧，勇冠三军》等一批作品，鼓舞抗日士气。不久马骀因独生子在日机轰炸中遇难，忧愤成疾，英年早逝，年仅51岁。

　　与马骀隔门相邻的永裕里76号，曾居住过另一位画家熊松泉。殊不知他还是一位活跃于戏剧舞台的“名票”。民国初熊松泉客串过新剧，又是沪上著名京剧票房雅歌集的成员。漫画家丁悚在《民鸣社之家庭恩仇记》中写道：“客串熊松泉之同席嫖客，唱《逍遥津》，微带孙调气息，惟不能一气呵成。”（1913年12月30日《申报》）1914年3月，雅歌集假座第一台大会串，熊在《洪洋洞》《取成都》等戏中扮演角色。后来还客串了《黄鹤楼》中的刘备，与冯子和同演《游龙戏凤》，等等。

　　熊松泉（1884—1961），江苏南京人。早年于上海、汉口等地以画舞台布景为业，民鸣社新戏《琼岛仙葩》和汪笑侬《党人碑》的布景就是他的杰作。熊擅长雕塑，曾塑孙中山像，颇得好评。他编著有《雕塑浅说》，由商务印书馆出版。

　　熊能以左手作画，挥洒自如。擅绘山水、花鸟、人物，俱臻佳妙，尤擅走兽，享誉海内。他所绘狮独称于时，与画虎驰名的张善孖齐名，人称“张虎熊狮”。熊松泉的作品善于刻画自然界中的野生动物，特别是狮子。他在表现狮子形态和神态上别具一格，给人以强烈的冲击力和震撼力。他运用细腻的线条和精湛的技法，栩栩如生地描绘出狮子的肌肉线条和毛发细节，使得画作充满了力量感和生命力。他不仅注重物象的形态特征，也赋予了狮子以丰富的情感内涵，使观者能够深入感受到狮子的威武和威严。

　　熊松泉参与发起书画展览会广告三幅（1924年5月11日、1931年5月27日、1931年7月25日《申报》）

　　随着艺术品市场的繁荣，书画家们常常举行雅集唱和，形成各种团体，探讨书理画趣，互相观摩，切磋技艺，广交朋友，汇聚人脉，熊松泉是最热心的组织者之一。1923年他发起中国艺术会，1924年组织海上停云书画社，1925年被推为宛米山房会董，1928年举办艺乘书画社名家扇面展览，1929年筹备陈刚叔鬻画展，1930年又任蜜蜂书画研究部指导员，等等，每年活动排得满满的。他还是海上题襟馆金石书画会、素月画社、烂漫画社会员。

　　尽管社会活动极多，熊松泉的创作从未懈怠，作品受到欢迎。1931年5月，著名画家孙雪泥提倡团扇，邀集商笙伯、马企周、谢公展、贺天健、熊松泉、王师子等50余人，各画山水花鸟人物，约计一千余幅，假宁波同乡会举办团扇展览会。风闻加入者有李秋君、陆小曼、杨雪玖等女士。展览第一天定画者相互争夺，“笙伯、企周、天健、公展、午昌、师子、松泉、雪泥、渭莘之画扇，竟有三四人争购而起喧闹者。后经雪泥排解，各定一扇而争始罢。”（1931年6月24日《申报》）1932年熊与张大千、张聿光、汪亚尘、陈定山等组织中国画会，并任理事。他的传世作品《猴》《双狮》等图，均藏于上海中国画院。《九狮图》刊于1947年《中国美术年鉴》。

　　海上书画联合会是民国上海著名的书画团体，1925年11月28日由查烟谷发起创办，会址设于老西门林荫路三兴里7号查宅。会员有于右任、王一亭、吴昌硕、张善孖、张大千、叶柏皋、刘海粟等数十位，名家林立，颇有规模。该会以研究发扬中国书画艺术为宗旨，曾多次举办会员作品展览，以1929年举行的“海上书画联合会五周年纪念作品展览”影响最广。1930年9月创办《墨海潮》美术月刊，查烟谷主编，共出三期。永裕里地块的书画家中有四位该会成员：田桐、马骀、龚铁梅与郑烟樵。

　　海上书画联合会五周年在沪江宁公所摄影（1929年）第一排左起李翊东、张筱白、缪谷英、严子鸿、于右任、田梓琴、黄松盦、周逸安、龚铁梅、吴铁珊、马轶群、姚鸿钊；第二排左起沈有壬、蔡逸民、李芳园、石侯头陀、关富亭、查丰诒、屈松声、马梅轩、姚墨邨、郑烟樵、茅月潭；第三排左起周芷江、吴雅之、顾伯达、王荇舟、徐孟针、高杭生、黄益斋、谭道一、陈馨之、倪寄尘、张鸿玉、富朴安。

　　龚铁梅（1877—1969），名鸿恩，湖南长沙人。曾就读于长沙师范学校。1920年来到上海谋生，1924年进入文艺圈。他擅长花鸟画，下笔老辣，力求苍厚，受蒲华、吴昌硕画派影响。尤喜画菊花山石，古松翠柏，苍劲雄浑，具有独特风姿。时任上海美专国画教授。

　　1930年双十节，他刊登《龚铁梅国庆起赠画一月》广告，“花鸟四尺中堂二元，五尺三元，六尺四元。屏幅加倍。接洽处各大牋扇庄。总收件处上海法租界贝勒路永裕里六十八号本寓”。（1930年10月10日《申报》）1931年9月，他的《鬻画减润助振》广告颇为别致，仅一句话：“照例对折。收件处贝勒路永裕里六八号本寓”。1949年后龚铁梅随夫人定居常州，1956年被聘为江苏省国画院画师。他的作品后收入《江苏省国画院名家系列·龚铁梅卷》。

　　郑烟樵（1880—1941），浙江海宁人。清季秀才。曾官两淮临兴场盐务。弱冠即工山水，得四王遗韵。书法六朝，精写章草。1928年前后住于西湖坊3号，与田桐、吴铁珊、姚墨村等有交往，参加海上书画联合会。天虚我生陈蝶生等友人为龚刊登《归无居士郑烟樵书画润例》：

　　海宁郑君烟樵，别号归无居士，书宗汉魏，兼精章草；画则师法董巨，间参石涛，能于浑厚之中得清润之气。曩在旧都已名重一时，辛亥后服官江淮，彼都人士得其寸缣尺纸，尤争相宝贵。现解組来沪。同人等劝其以笔墨问世，以公同好。录其润例如左：

　　收件处 上海法租界马浪路西湖坊三号郑寓所，爱多亚路律和票房及各大牋扇庄天虚我生、周红树同启（1928年9月7日《申报》）

　　郑烟樵在西湖坊居住时间不长，1929年春便迁居麦特赫司脱路（今泰兴路）寿春里583号。有《烟樵山水册》传世。

　　贺天健（1891—1977），江苏无锡人。幼年家贫，8岁学画。1907年考入苏州单级教员养成所，后赴南京就学。1915年来上海，专事美术创作和研究，曾任中华书局和民国第一图书局美编、上海美专教师。1923年被推为上海中国画会主任委员。约20年代后期入住西湖坊3号（很可能即郑烟樵1929年4月离开之后）。贺与谢海燕主编中国画会所办的《国画月刊》，编辑部就设在西湖坊贺天健寓所。

　　《国画月刊》1934年11月创刊，共出12期。这份由山东路汉文正楷书局总发行的国画专业杂志，在美术界影响很大。《发刊语》云：

　　第一使命之诠释：欲改善现在之作风，务知其敝因之所在：则法度之需要，不可缓矣。故本刊拟尽其力之所能，多搜古代现代名画而具有法度者以次发表，一方面则以文字演述法度之精神。另一方面因改善作风关系，不得不从纠正与指示之道路上着力。

　　第二使命之诠释：本会会员日渐继续增加，而又各处一方，设无沟通办法，则隔离与涣散之弊自不能免。因此每期将各会员消息，力尽其诚，以采访之。会员既能互知其情状，则一倡百和而有益于会务之推进，自不待言。

　　本刊除于役于此两大使命外，而于我文化立场上又须尽其一大职责。其职责之效用，即发挥固有艺术之精神提高国际艺术地位。（1934年第1卷第1期）

　　该刊第4期为“中西山水画思想专号”，内容有历史的考察，有技术的演述，有思想的分析与比较。撰稿人有郑午昌、黄宾虹、孙福熙、陈抱一、俞剑华、倪贻德、李宝泉等。插图有王维、吴道子、黄子久、达文西等中外名迹30余幅。后还出了一期续编。《国画月刊》在讨论中国艺术，评论国画作品，介绍国画技法，记述画苑掌故，报道画坛新闻等方面，发挥了很大作用。

　　贺天健1935年秋由西湖坊3号迁居西湖坊17号。据《贺天健画寓迁移》新闻云：

　　贺君天健原寓本埠西门路西湖坊三号，现因不适应用，迁居西门路西湖坊十七号。贺君在上海鬻画卖字，盖十七年矣。踵门求之者及远方函求之者颇多，虽其润例较昂，而每每一画以千余元易之者，亦不乏人。元代江南士人家，不备倪迂之画号为不雅。古今辉映，贺君诫不虚矣。今当贺君迁居之始，特志之以备指引云。（1935年11月10日《申报》）

　　1936年11月《贺天健画册》再版，新闻所刊出售处已改为上海西门路西湖坊十七号贺寓。

　　两年多后的1939年，上海时已沦为“孤岛”，贺第三次迁居。记者以《画家贺天健传授图画》为题报道说：“现代第一流书画家贺天健，久以笔墨见称于时，中外人士凡得其寸缣片羽，无不视为瓌宝。前寓本埠西门路西湖坊十七号，求者络绎，现迁居霞飞路东安坊七十一号，仍以艺术自娱，并迎众请。闻贺氏鉴于国画之衰替，为昌明国粹之至意，愿将毕生所祈得外授个人。世之有志学习国画者，请到四马路艺苑线日《申报》）

　　俞剑华（1895—1979），山东济南人，早年考入北京高等师范，受教于陈师曾。后任教于上海美专、南京艺术学院等校。俞工于书画，并勤于研究中外美术史，著有《中国绘画史》《敦煌艺术考察记》，编著有《中国画论类编》等著述。20世纪20、30年代俞曾居住于西湖坊32号。他与张大千兄弟及黄宾虹结下了深厚友谊。

　　1927年冬，张善孖、张大千兄弟将所藏明清书画，展览于他们西成里大风堂寓所。俞剑华闻讯冒雪往观，流连忘返，不忍离去，遂与订交。西湖坊与西成里衡宇相望，只隔一条马浪路，两人时相过从，张大千常留俞吃饭。俞剑华性不嗜辣，而大千四川人，每菜必辣，俞剑华“闭目强吞，汗岑涔涔下”。1928年他与张善孖、张大千、黄宾虹等组织书画家社团烂漫社，黄宾虹年高德劭，被推为社长。“烂漫社组织之初，本有种种计划，曾刊印《烂漫画集》一册，其后因人事沧桑，社务无法进行……”（非素《大千与剑华》，1947年7月13日《申报》）。俞剑华对烂漫社发起之缘由曾有回忆：“民十之顷，故友张善孖居西门路西成里，宾老曾由余之介，租居楼上厢房，而熊松泉与故友马企周均租居相去不远之永裕里，后余亦移居永裕里西邻之西湖坊，与西成里望衡对宇，遂邀故友陈刚叔、蔡逸民共八人组烂漫画社。”（《怀黄宾虹先生》）

　　1930年11月，俞剑华举办第一次个人画展，出品百件全数于会前预订一空。1931年2月，第二次个人画展在宁波同乡会举行，盛况空前。评论指出：“较第一次更加精美，且每幅重定至数十件者。每幅均有变化，绝无板滞之弊。其经营章法，极费苦心，故参观者极为踊跃。”名家多人到会参观，赞叹不止，大收藏家狄楚青现场预定《泊舟垂钓》《雪山鸿蒙》两幅。日本友人参观者也极多，预定20多件。展览两日，共预定130余件。同年5月俞又举办第三次个人画展。1934年初，他在报上刊登《俞剑华书画廉润》：

　　海上书画名家俞剑华工书善画，为艺坛重镇，今以寒假之暇，为广结墨缘起见，自即日起，特举行廉润三十件。每件四尺立轴一幅，山水、花鸟、走兽，任意指定。只收墨洋十元，并赠书四尺楹联一付，篆隶行草亦可任意指定。额满照润，每尺八元，先润后绘，约日取件。收件处法租界西门路西湖坊三十二号本寓，外埠代办返邮费加一元。（1934年1月21日《申报》）

　　7月1日至8日，俞剑华在西湖坊32号寓所举办“小品书画个展”。据预告，“作品既精工秀雅，而定价则不及润例之半，以期嗜好艺术者，不致以价高向隅，并为增加参观者之兴趣起见，当时免费赠书扇面，每人以一柄为限。既观名画，又得法书，一举两得，故预料参观者必不畏炎热而争先趋之。”（1934年6月30日《申报》）

　　张大壮与江寒汀、唐云、陆抑非，合称现代花鸟画家四大名旦。有人看了张大壮画的虾，感到一个个会蹦到桌上似的；看了他笔下的带鱼，仿佛能闻到一股鱼腥味扑面而来；水淋淋的海鲜，更像刚从海里捞上来那样惟妙惟肖……

　　张大壮（1903—1980），浙江杭州人。自幼喜爱涂涂画画，他的舅舅章太炎见了很高兴，建议他习画，自此便走上了中国画的道路。他1916年到上海，随李庆霄学恽派花卉，又从汪洛年习山水。1920年入商务印书馆任美工，次年被收藏家庞元济聘入其“虚斋”管理书画，历时十年。庞有意栽培张大壮，往往每收录一幅佳作，便让张临摹之后再重新装裱收藏。张大壮得览名迹，心摹手追，画技大进。1931年，他离开“虚斋”，靠卖画和篆刻为生，过得十分清苦。大约1935年前后入住永裕里98号三楼。

　　1960年，上海中国画院成立，张大壮被聘为画师。他面临一个难题，花鸟画如何反映新生活？海派花鸟画在保持传统的同时，又怎样发掘符合社会审美价值的新画题？他善于观察生活，菜市场里的瓜果鱼虾，一一被他提炼在了作品中。这虽然出于无奈，但来自菜市场的新画题突出了浓厚的市民生活气息，张大壮的另辟蹊径取得成功。如《水产庆丰》（1958年）、《东海带鱼》（1972年）、《时令鲜蔬》（1973年）、《网鱼图》（1973年）、《新豆涌到》（1974年）、《海鲜》（1978年），等等，都受到观众的热烈欢迎，多幅被画院收藏。齐白石画虾名闻遐迩，张大壮受齐画墨虾的启示，取法革新，用彩墨画虾，虾身的青辉，虾头的红晕，生动活脱，别具韵致。在颜料的选取上他更有创新。他向菜场刮鱼鳞小贩讨得一些鱼鳞，洗清晾干后磨成粉末，掺入颜料，用来点缀画上的鱼鳞，闪闪发光，效果极佳。

　　田伯炎兄告诉笔者，他父亲田桓与张大壮交往颇多。50年代初，田桓、吴天翁等永裕里居住的艺术家们常聚在居委会唱京戏，张大壮还是拉胡琴的高手呢。张大壮培养了众多海派书画弟子，顾叔雍、顾秉松、浦培芝、徐璐、舒伯展等皆从其学。

　　山水画大家陆俨少1951年入住慈安里6号，1980年代初离开，约在此居住近三十年。他的成名很早，经历坎坷。

　　陆俨少(1909—1993),字宛若,上海嘉定县南翔镇人。1926年考入无锡美专,学习中国画,未及半年及辍学。次年师从冯超然学画,多次参加冯师嵩山草堂雅集，结识穆藕初、吴湖帆等名流。期间临摹名家作品，打下扎实的基本功。1934年在父母安排下，到浙江武康上板山买地经营农场。同年游历天目山、黄山、云冈石窟和太行山等名山大川，又到北平游历长城、故宫。1935年陆俨少去南京参观第二届全国美展，又饱览了故宫藏品。由此眼界大开，为他今后的创作积累了丰富的生活经验。抗战爆发后，陆俨少携全家离开浙江，避难入川。为了生计在重庆一家兵工厂秘书室任职，后又当了该厂所属农场事务员。虽则画画成了业余所为，但仍取得不俗的成就。青城山、峨眉山等川中名胜他几乎都游历过，写生作画，收获甚丰。他多次在成都、重庆举办画展，引起不小的轰动。

　　1946年2月，陆俨少携全家搭乘木筏自重庆出发，历时一月有余东归回到嘉定。朋友们看了他川中的画作，赞不绝口，有诗赞曰：“陆君挥毫世莫匹，林中高士呼欲出。风烟苍茫来松间，绝涧幽壑回云日。远道赠我悬座隅，对之清旷复超逸。”（徐澄宇《梦外楼诗》，1947年5月7日《申报》）陆俨少也在《申报·自由谈》发表诗作《秋夜》，感慨时局的莫测和生活的艰辛：

　　急急雁鸣度，团团蟾影临。商声移古榭，秋色满高林。城阙惊寒事，风霜向暮磡。侧身当此日，还见蜀江深。（1948年9月16日《申报》）

　　1951年某日，陆俨少全家迁入慈安里6号。他很快前往永裕里72号拜访书画界前辈田桓。田当时已担任上海市府参事室参事，交往广泛，他与陆俨少对当前国画与书画家的前途感到迷茫。大家聊起一些熟人画连环画的事，陆心里一动。听说连环画画稿5元钱一幅，在当时乃是不菲的收入。陆俨少虽以山水画为擅长，但也有人物画的功底，为了家庭生活他决定一试。慈安里与永裕里同属一个居委会，田桓介绍陆先到居委会画宣传画，以解决失业的燃眉之急。一起画宣传画的还有永裕里24号的吴天翁。陆俨少画了哪些宣传画，现已不可考。然而，50年代他画的一大批现实主义题材的人物画，都留下当时宣传画的影子。陆俨少所画的连环画有20多部，最有名的是《牛虻》。1953年由同康书局出版飞虹改编、陆俨少绘图的连环画《牛虻》，一部三册。1955年新美术出版社、1956年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63年辽宁美术出版社先后再版，流传极广。田桓特地购买了十多部送人，他为陆俨少的成功庆贺！

　　慈安里6号陆寓空间十分狭小，友人或来访者都为他鸣不平，陆俨少却坦然处之。在这逼促的斗室里，诞生了一本本生动感人的小人书和一幅幅气势宏伟的山水画。他应邀参加了新国画研究会，当选上海市南市区人民代表，1956年又任上海中国画院画师。两年后他因言得祸，被打成。命运多舛，他手上的画笔却从没停下……1962年起陆俨少兼课于浙江美术学院,1980年正式调任浙江画院院长，定居杭州。

　　有人说，老上海石库门藏龙卧虎。此话不假。永裕里的书画家除上述几位外，还有田桐、田桓兄弟与吴天翁，笔者另撰有专文，兹不赘述。年轻一辈里，从永裕里52号走出的徐正濂，可谓佼佼者。徐正廉，1953年生于上海，书法篆刻自学成才。70年代曾拜田桓、钱君匋为师，学业大进。出版有《当代中青年篆刻家精选——徐正濂卷》《徐正濂篆刻》《徐正濂篆书楹联选》与《徐正濂篆书选》等数十种。在永裕里生活过的书画家也许还有遗漏，请诸位知情者指正。